如果不是窗外阳光正明媚,无雨也无雪。

    顾央紧紧抿着嘴唇,飞快的眨了眨眼睛,尽量不去看那个蛋糕,也尽量不发出声音。但最后,客厅里的表舅还是听到了女孩压抑的细小哭声。他没有去安慰,只是走到了阳台上,尽量远离房间门口,然后轻轻叹了口气。

    在大人的眼里,顾央坚强的不像是一个十岁的孩子,甚至有点奇怪。离开警局前,那个一直照顾顾央的叔叔跟表舅偷偷说,这孩子从听到噩耗起就没哭过,怎么说她就怎么做,太听话太懂事了。

    表舅妈的催促没给顾央多少时间哭个痛快,下楼的时候这个女人毫不掩饰她的厌恶嘴脸,但看在顾央哭红的双眼上,良心发现的没有多嘴。

    上了车,顾央趴在车窗上,最后看了一眼这个生活十年的家。

    离开这座城市,她只带走了两样东西,行李箱,和蛋糕。

    一切忽然间就好像上了跑道即将起飞的飞机,快的来不及道别,来不及哭泣,来不及伤心。

    以至于时隔多年,她再度回想起来的时候,那个家的样子都已经有些模糊,但始终清晰的记得蛋糕上用草莓摆成的心形,又红又亮,捧在手里随着车身的颠簸,仿佛一颗真正在跳动的心脏。

    顾央这一走,就是十年。

    当她阔别十年后,再回到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城市,就如同走时一样,什么也没带走,什么也没带来。

    人没变,但时代在飞速发展,雁江市有一半的老街都变了模样。

    顾央先是去学校报了道,放下行李后就按着当年的记忆找到了公墓。

    在顾兰英的墓碑前,顾央没有抱怨一句寄人篱下的艰辛,只是说妈妈对不起,十年都没来看你,以后不会了,我考上了雁江市的大学,以后有空就来陪你。

    黑白照片里的顾兰英这一天好像笑的格外开心。

    女儿终于长大了。

    那天顾央坐在墓碑前又絮絮叨叨了许多,天色擦黑前才离开,吓得看门的大爷直哆嗦,以为这小姑娘大白天被鬼迷了,搁这跟鬼唠嗑呢。

    回到学校以后,生活就变得忙碌了起来。

    因为表舅妈不同意她回雁江,所以学费一分钱没给,都得她自己想办法。但想来想去,身无分文又无依无靠的顾央只有勤工俭学这一条路子,于是开学的第一天,她就在学校附近找了两份兼职。

    偶尔去老街走走逛逛,寻找儿时的记忆,成了唯一的消遣时光。

    可惜,许多老街改了城市规划,原来住了十年的旧房子也拆了,唯一的心愿也落了空。

    顾央站在一家甜点店窗外,不禁想,过了十年,就算店还在,那个老板娘估计也早嫁人了,哪还会在乎她这三百块钱?

    店门外的迎客铃铛打断了顾央的神游,一个年轻女人领着五六岁的孩子进了店,孩子指着玻璃展柜里精致的蛋糕嘴里囔囔着要买这个,要买那个。女人笑容宠溺,看也没看标价,掏出手机就付了款。

    轻轻抿了抿嘴唇,顾央默然转身,她跟这个城市大部分人一样,站在街头的十字路口等着绿灯。但她跟大部分人又不一样,他们有家可回,她却不知道哪儿才是家。

    顾央不知不觉间低下了头,人流开始朝前走时,她深吸一口气收拾好了心情,随波逐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