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狼看见身侧的桑衍在向着他笑,连眼角都带着微不可查的细纹,她的手越过燥热的晚风与夜幕,触碰在白狼眼眸之上,然后是轻却坚定的请求。

    “留下来。”

    院门口些微的响动惊动了在场的人们。

    来人虽然是匆忙赶到,衣衫却丝毫不显凌乱,发冠也束的十分整齐,他踏着快而不乱的步子走入院中,与东亭和陆秉怀打了个照面,神色一动,却并未表现出任何惊讶,身子前倾顺势一礼。“失礼。”

    随即侧身行至谷雨身边,开口唤道。“院长,皇兄。”

    正是二皇子柯宜。

    他自出现起短短时间内的举动,就是柯宗都挑不出错来,镇定稳重,不亢不卑,几位院长都在场却只用一礼二字便给足了礼节,难怪是曾经在皇储之位上能与四皇子一较高下的存在。

    就是还把玩着凝露的容青也挑着眉表现出了惊讶,当然,在这么个严肃的场合,他还是没把那句‘没想到皇室还能生出有脑子的皇子’给说出口。

    “看看,能看出什么吗?”谷雨背着手,淡淡开口。

    “是。”柯宜看见长兄神色略带不安,便视线一偏落在那具尸体身上,凝视片刻,走上前俯下身,回答道。“虽不知这人因何身亡,但定是服药所致,而且,这人似乎是王府的侍卫。”

    谷雨神色一冷,柯宜解下尸体腰间配着的木牌,奉在谷雨面前。“这木牌独王府可有,若并非有意为之,那便应当是王府之人。”

    谷雨这会儿倒是不希望二皇子这般聪慧了,种种迹象都表明动手的是柯宜,可他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,甚至主动将证据奉上来……

    是真的清白,还是……

    容青见着是谷雨求自己才保下一命的柯宜,谷雨又是那么个复杂的神色,便不嫌事儿大的一抬头,来了一手推波助澜。“这人是死于逢露香,只要将凝露和这药一混,就能得到禁药了。如何,有意思吧?”

    “容青院长!”这才注意到容青的柯宜是真的激动,但他很快将之压下,略作思考回复道。“柯宜愚钝,此事从未听闻,只是若说凝露,商社今——”

    话音戛然而止。

    柯宜太聪慧,话只到此,虽然无法将整件事复写出来,但非常清楚无论罪名是什么,现在已经悬在他头顶摇摇欲坠,只差谁推上一推便再也无法翻身。

    而他的聪慧……也许会将他最后的退路也一并截断。

    柯宜连呼吸都乱了几分,他自小是在谷雨处长大的,为君之道、为人之道皆是受其教诲,正如谷雨了解他一般,他也太清楚谷雨了。

    谷雨自负却多疑,心思总要绕三绕,虽然他此时的表现不合常理,明显是真的不知情,可谷雨定会认为这一切是他所设下的一个局,好叫别人转移开注意力。

    将视线硬拉在他身上,再以令人产生‘不像是他’的举动,将视线转移,被如此怀疑过,又并非自己洗脱怀疑的他,便成为了唯一清白的一个。

    谷雨自然希望他清白,可越在意,越无法承认,他的审判绝对公正,不会因为是柯宜就有所放纵,一旦认定,再无回转余地。

    这时候他若慌乱,平时冷静的他还未被问责便慌乱是伪装。可他冷静,这时候冷静不才是最不正常的吗?谷雨亦会认为这是伪装。

    柯宜只觉得浑身发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