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他的样子实在不像无事的模样,赵璇见他魂不守舍叹了口气道:“爹爹若在,定不愿看到您这般的……”

    “阿璇。”赵雍温柔地望着他,喊出了许久没人叫过的乳名,眼中含着些许复杂:“你爹爹走了,当今……你要小心……”许是顾及着什么,赵雍没有明说,赵璇却心知肚明,有些无力地看向兄长的灵位,心头生出无可奈何来。

    不知什么时候赵璇身边已经空无一人,望着长兄的灵位,一阵风吹过带来萧瑟之声,他不禁拢紧了衣襟喃喃自语道:“好冷啊哥哥……”

    赵雍将蓑笠戴在头上,刚刚踏出门槛,就见街边少女执伞而立,容色惶惶。见他出来几步上前来,带着些哭腔说道:“阿爹……”一时竟泣不成声。

    “娇娇别哭了。”赵雍伸手抹去赵宝珠的泪水,温柔劝慰到。

    赵宝珠咬住下唇,泪水蒙住了眼睛,她牵住了赵雍的衣袖,软声道:“阿爹、我,我害怕。”即使是天家公主,也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,宠爱她的父亲骤然薨逝,她自然下意识的去找自己的母亲。今日终于得见,怎么能不让人哭呢?

    赵雍攥紧了袖口,将女儿轻轻抱在怀里,轻声道:“娇娇……今后你千万小心,那位不算好相与的,但你终究是个女孩,他不会怎么样的……若是有朝一日我不在了,岁安会照顾你的。”

    这番话听着有些不详,像是在交代后事般,赵宝珠吸了吸鼻子,讷讷不言。赵雍伸手抚过女儿发鬓,温和地笑道:“傻丫头,我们永远在你身边,今后,万望珍重才是。”

    万岁殿,永寿池。

    赵雍换下渗透的衣衫,赤足踏入了温暖的池水中。他闭上眼睛依靠着池壁,将自己整个人埋入水中,脑海中转过百转千回,最终化为一声了无生趣的长叹。

    淋了些水划过双臂,肌肤松弛许多,让他想起很多年前的自己还很年轻,那个人也还在,“其雨其雨,杲杲出日。愿言思伯,甘心首疾。”他宁愿做那卫国女,至少还能思念丈夫,如今自己只能对着黄土发呆了。

    想到这,赵雍沿着光滑的池壁卸了力气缓缓软倒,水灌进了他的口鼻之中,大脑愈发昏沉起来,突然他觉得自己被猛然拉了起来,猛然抬头,对上了皇帝愤怒的眼睛。

    “咳咳,官家……”

    皇帝意外的没有生气,只是轻轻拍打赵雍的背脊,伸手抹去他眼角的水渍:“穆之,你去看过二郎了?”

    赵雍咳嗽的心头发闷,撇开头不去看他。皇帝笑了笑,坐在了池边:“穆之何必生气呢?四哥又不是你生的,你着什么急?”

    赵雍勉力勾了勾唇角,缓缓跪坐在皇帝身边,轻声道:“四大王他也是您的侄子,是先帝的儿子,您非要赶尽杀绝吗?”

    “嘘,穆之这话说的,二郎是自尽的,朕也万万没想到啊。”

    “您信这话吗?”

    “这有何不信呢?穆之大可叫仵作来验,看看究竟是不是真的。”

    皇帝笑了起来,将赵雍一把拉下水,顺势滑了下去,有些惬意地说:“二郎没了朕也很悲痛……至于四哥……谁叫他是个男孩子呢?”

    瞥见赵雍苍白的容颜,皇帝细细地描摹起来,口中说道:“穆之怨恨吗?若是二哥多活十年、三郎没有早逝,想必也轮不到朕在这里了吧?”

    赵雍猛地推开皇帝,双颊浮出些许的绯红,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,皇帝微笑起来,接着说道:“唐初玄武门之变,太宗杀了隐太子和巢剌王的所有男嗣,穆之不会不晓得赶尽杀绝的道理,更何况前朝哀帝之事,穆之难道不是亲自动手吗?”

    “官家想要臣如何呢?”赵雍声音幽幽地,像是从幽冥传来的般。皇帝将人揽进了怀里,眯着眼道:“穆之该记得现如今自己在谁身边……至于四哥的事情……此事倒暂时不急。”

    长兴四年三月丙子,太祖第四子梁王璇病逝,年二十有九,赐谥“景”。庚午,太子少保、信阳军节度使、知青州府赵雍授司徒兼侍中,拜昭文殿大学士,封唐国公,二度入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