沐挽风一袭隐竹纹长衫,玉冠银簪,仙风道骨气质不凡。他背立于看客身前,慢步跨入堂中,右里还拿着不知从哪儿淘换来的折扇,一下一下叩在手心。

    堂外看客叽叽喳喳猜测不停,甚至有人猜测他是下凡天神,竟然对着他下跪磕头。

    吴大人见多识广,自是看过不少御风御剑的名门修士,定然不会如常人那般怵他:“何人竟敢擅闯公堂!来人,将他给我拿下。”

    面对一涌而上的持刀官兵,沐挽风只是轻轻拂动了几下长袖,就将他们卷倒在地。他拿着折扇,对着地面一指,官兵们手上的兵器全部都飞到了那处,乒乒乓乓搅成了一团,无论怎么拉也拉不住。

    “你!你想干什么!”吴大人这才慌了神,颤着手臂指着他问道,“你,你是何派修士,竟然袭击朝廷命官,本官定要禀报敛佛门,让他们治你的罪!”

    沐挽风轻笑一声,展开了折扇挡住了半张脸,慢步走到吴大人跟前,道:“大人莫慌,在下并非有意冒犯,只是想请教大人几个问题罢了。”

    “你想问什么?”吴大人道。

    沐挽风看向堂下二人:“在下想问大人,是否生而为子,必要尽忠尽孝?”

    “自然。”

    沐挽风问:“那若我生下便被生父生母抛弃,以天为被,以地为席,以露为饮,以草为食。来日,我的双亲找到了我,我也应尽孝悌之礼?”

    “这……”吴大人语塞。沐挽风所讲之理,他怎么可能不明白。

    要子女尽孝之礼,必要父母先行养育之恩。若只是生下孩子便能约束他一生的孝义,那世人何苦为生计劳作,大家一起生孩子,让孩子养自己便好了。

    可眼下是乱世,是无理之世,他要治的不是一人之公,而是天下之公。

    他不是昏官,亦不是清官。他知道李四对钟氏兄弟的劣行,但他却选择不与揭露。

    孝悌礼仪不可违,若他维护了钟长卿,必定会有千千万万的钟长卿弑父杀亲以求生,如此一来,律便不再是律,法也不再是法,所有的人都会以有了这样一柄自护的利剑而奋起反抗,所有因为弱者妥协而得到的短暂和平,都会被颠覆。

    沐挽风看出了吴大人的顾虑,他没有催促,亦没有继续辩驳,只是俯身在他耳边低语道:“吴大人,弃车保帅的道理我们都懂。只是……”

    他往堂外看了一眼,举起折扇挡在二人唇边,继续道,“若让这虞城百姓知道,吴大人为了护得一方安虞,在布施的清粥中下毒毒死大片灾民,他们会怎么想呢?”

    “你!”吴大人震惊不已,“你为何会知道?”

    难民聚集在城外,赶不得,杀不得,却又屡生事端。吴大人奉上指令,在清粥中下了无色无味之毒,中毒之人会在短时间内患上许多病痛,最终死于普通急症。难民之中因病而亡本就是常事,他原本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,却没想到被这么一个身份不明的人发现了端倪。

    沐挽风唰一收扇,目光凌厉,声线冰冷:“吴大人若公允判罪,在下自当带着秘密消失。”

    吴大人踌躇片刻,慢慢坐回了桌前,提声道:“钟氏弑父一案,案情复杂,且有新的证据证明李四对二子的施有暴行,本官需另行取证查明事实,今日便暂且退堂吧。”

    此言一出,堂前一片哄闹。

    官兵想要将拉钟长儆二人压入地牢,却又忌惮沐挽风的笑容,迟迟不敢出手。

    “至于李四二子,虽为戴罪之身,但本官念及二人年幼,且身有重伤与病痛,特许释放二人出城候命,差人看管,待判清罪名之后再入地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