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凉丝丝的井水混着隔壁小孩子的嬉笑声，一下将他燥热的心安抚了下来。庄进宝坐在水井前一动不动，等着天彻底黑下来。夜半三更，天上挂着明月，院子还算亮堂。庄进宝又狠狠喝了一瓢井水，这才去墙根搬了梯子。他小心翼翼爬上墙头，正思索着怎么叫人。隔壁房门轻轻一开，陈寡妇已经走了出来。陈寡妇明显一愣，沉默了会儿才慢慢走到院中。她仰着头问：“庄大哥，你是要吃饭吗？”庄进宝一哽，他又不是饭桶，天天就念着吃饭。“你能上来吗？我怕吵醒大宝和小宝。”庄进宝看着陈寡妇去搬梯子，下意识捏了捏怀里的银子。若是她真要嫁人，他这个邻居大哥出点嫁妆应该不算越界吧……一阵淡淡的清香袭来，庄进宝抬头看向对面。“我听说你要嫁人了……”陈寡妇一惊，硬生生压低嗓音道：“庄大哥，你听谁说的？”庄进宝看她这表情心中顿时有些落寞，看来她果真要嫁人了。他伸手去掏放在怀中的银子，“村里的二狗说的，他说你要卖了房地嫁去城里，我……”“我没有！”庄进宝手上动作一顿，惊喜抬头。对面的陈寡妇早已经红着一双眼眶，整个人气得发抖。她捏紧竹梯，气愤开口：“我从没说过要嫁人，那些人又这样编排我，这下肯定全村人都知道了。”庄进宝眸底一亮，声音都大了几分，“你真没想嫁给别人？”陈寡妇拧着眉心，失望看向庄进宝：“庄大哥也不信我？”“不，我不是不信。”庄进宝急忙否认。他只是有些……高兴……他本来还以为素梅嫁给别人都不嫁给他，是看不上他。原来是她根本就没想嫁人。庄进宝想到什么又皱眉，“那他们说你卖房卖地也是假的，这些人乱嚼舌根子，我今天已经打了他们一顿。”陈寡妇摇头：“卖房卖地是真的。”庄进宝一愣：“你很缺银子？你怎么不找我们借，我们好歹也是邻居。”陈寡妇开口：“大家都不容易，而且我也不是急用，就不麻烦庄大哥。”庄进宝有些急躁刮着木梯，忍不住开口问：“那你卖房卖地做什么？卖了房你又去哪？”陈寡妇惊讶抬了抬眼睫，庄大哥问的也未免太多了。她的心忽地又乱了一些。陈寡妇微微挪开视线，慢慢解释道：“我想送大宝去开蒙，再送小宝去学绣花。”“他们两个慢慢也长大了，总不能让他们像我一样每天下地。”“有机会的话我想让他们换个轻松的活法。”“我记得庄大哥你还说过大宝聪明呢，我只希望他多认得几个字，将来能做个账房也是好的。”“还有小宝，阮湘妹子也说过她学绣花很有天赋，说不定将来小宝还能做个绣娘……”“那你呢？”庄进宝一把抓住对面的竹梯，眼神死死盯着对面避开视线的人。陈寡妇一惊，缓过来接着笑道：“我已经在城里找了个活计，都做了好几天了，管事的看我勤快，已经定下我了……”庄进宝垂眸，看向掌在竹梯上红肿的双手，那手指已经开始一层一层掉着烂皮。“你去给人洗衣服了？”陈寡妇回头，见庄进宝盯着她手，她心底没来由的升起羞耻和慌乱。她急忙收手，可另一只手同样难看，她把两只手都收了回去，藏了起来。可这样一来，她一时有些站不稳，整个人往后面倒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