蒋攸闭了下眼,敛去多余之情,唯留“冷静”二字在心上。

    她居然冷酷地析起当前境况。

    依方才这些女子之语,此处毫无疑问是风月之所。她们当下所在是一间再普通不过的闺房,但甚为空旷,整个房间里只有梳妆台与一面铜镜,其余什么都没有,较寻常女子闺房要小上许多,这般空旷盛下几个女子都有些勉强,足可见房间之小。

    蒋攸看了眼铜镜中的自己,已经是一身女子衣裙,就连头发都已被人编盘好,额前发亦被分至两侧不再遮目,且面上涂了脂抹了粉。奈何脂粉不够厚,颊上雀斑留存浅浅。

    再看房内排除她自己与死者之外的五人,皆是瑟缩地坐在一角,抱作一团,眼下五人互相倚靠着昏厥不醒。只有那杀人者是待在此地有一段日子的“老人”,其余皆是刚到此地不久,约莫不是被骗就是被掳,要么就是被卖,亦或者与她一样被迷晕后带到此地。

    此外,“良家”,“城里”这两个词表明除了她之外的新人恐怕皆非秦京人,严格来说她暂且也不算,因为户籍尚未办好。

    如此推断的依据有三:

    第一,此地必然仍是在秦京城内。排除掉皇宫,秦京城地下应是不存在过长的密道,入了城的人绝对无法不经城门就能出城。

    毕竟秦京原本是前朝都城,秦泰帝定都秦京时肯定仔细做过勘察。若城内真有那样一条可通往城外的密道,秦泰帝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秦京睡得安稳。

    而不通过密道想将这么多姑娘带出城,其中还包括昏迷的女子,可谓是异想天开,龙虎军就算再无能也不会失职至此。

    要说这些女子是在城外被抓,恶人仅是将她一个昏迷的人带出城,以前或许可以,但在出了曾经的安国公之子被人运出城残杀一事后,龙虎军绝不敢再那般草率放任何一个昏迷者或“死人”出城。

    既然出不了城,这地方就肯定在城内。再基于大理寺对于风月之所长达数月的整治,短期内应是无人再敢于明面上开青.楼,那么这地方很有可能在地下。且存在时日不短,因为她们所在这小屋的墙壁不新,还有地方开了裂。

    第二,确定所在之地后即可进行假设,若是秦京人士在秦京失踪,除非是无所依者,否则定然会有人报案,如果失踪人数不少,则必会引起大理寺或刑部重视。唯有外来者可能被忽视,失踪却无人报案。

    第三,“城里”这个词无甚好说,乃明摆着的意思不必深究,“良家”倒值得推敲。依着这几月秦京发生的案件不少与女子清白有关,“良家”一词对于秦京人来说必是十分敏感。一旦有哪个良家女子半天不见踪影,街坊四邻凡有熟识者必会警觉地上报官府,而官府为了不被上面怪罪怕是比百姓还要着急。也就只有非秦京人失踪时引不起不熟识她们的秦京百姓注意。

    除此之外仍有疑点,按照秦京入城所登记的条目来看,“逗留时日”这一条能够给这些不幸的外来女子带来生机。倘若大量外来女子违背了逗留时日,再加上龙虎军寻不到她们踪迹,必定会引起官府重视。

    可至今为止无事发生,意味着这些逗留期限过了的女子要么离开了秦京,要么在城门处重新作了登记,延长逗留时日。不论哪种可能,她们都有机会脱困。且恶人不能杀了那些逗留时限到了的女子,否则还是会招来官府。

    有两种情况能解释无事发生这个疑点。一是那些女子已经成了邪祟的信徒,在邪祟的授意下自愿迁往他地或自愿延长逗留时日。二是有人易容成她们的模样出城。

    问题是易容并非人人皆会,梳妆易容无法做到极其相似,且与本人面貌多有共通之处,进出城门次数多了难免会让龙虎军起疑。而易容.面具又不是那般好得,制一张“精细脸皮”的耗费可不比给花魁赎身便宜。即是说第一种情况最为合理。

    由此可见这邪祟侵蚀人心之本领非同一般的强悍。

    思绪于此截止,因为浑身是血的信徒正向蒋攸走来。蒋攸当下有两个选择,一是与其他人一样表现出惊骇并假昏,二是从容不迫投其所好。

    对于蒋攸来说,第二种选择更为得心应手。

    “我信奉,我是太尊的信奉者,至高无上的太尊会庇护它的信徒,身为信徒的我不会死亡,会远离一切苦痛与灾祸。”蒋攸盯着上方,似透过房顶看到那尊至高无上的神祇,一副痴醉的模样,任信徒女子手中的刀在她脖子上留下浅浅一道红印,她仍没有多余的恐惧。

    信徒笑了,说:“妹妹,我的好妹妹,太尊会如你所言庇护你,只是你刚刚怎么只顾着睡,不去惩治那诋毁太尊的人呢?”

    此语透露着几分危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