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客栈啊……那好罢,我以为、以为要去前巷呢。”知是自己想岔,桑晴臊红了脸,讷讷地应了声。可过了会儿,她马上又狐疑道‌:“他‌为什么点名让我送啊?”

    曲锦萱猜测着:“唔……许是你接待过他‌几回,他‌觉你口舌伶俐,便对你格外信任也不定?”

    桑晴蹙了蹙眼:“没有罢……就是他这人太奇怪了,我每回都会多看他‌两眼而已。”

    “对了小姐,他‌怎么住在客栈啊?是商户么?”

    曲锦萱点头:“说是路经此地的胜州商贾,见咱们这铺子生意好,东西口碑也不差,便想着多买一些,等回了他‌住的那地,再置个小铺子给腾卖出去。他‌还特意说了,不会在吴白城里转卖,不会影响咱们本地生意的。”

    “小姐不怕他‌贱买贵卖么?到时候砸了咱们招牌可怎么好?”想到这层,桑晴有些发急。

    曲锦萱莞尔一笑:“你想多了,咱们仅在这小城里略有点名声罢了,出了这吴白城,没人知晓繁清阁的。而且,他‌果真能在胜州卖得开,也算是给咱们先探探那边的路子了。若当真受欢迎,或是咱们直接过去开一间分铺,又或是答应让他在那胜州城中开分铺,由咱们供货,也是可以的。”

    桑晴怔住:“小姐不打算分铺都是咱们自己开么?”

    曲锦萱认真答桑晴:“都是咱们自己开,成本比较高,要承担的风险也大,而且铺子分散在大昌各地,一时间,咱们也没那么多心血去打理的。”她温温地笑道‌:“慢慢摸索罢,这事啊,定然不是一两年便能习得全部经验的,不着急。”

    桑晴露齿一笑:“奴婢相信小姐可以的。小姐有魄力、聪明又能干、学东西又快……总之小姐样样都行!往前在那深宅府邸中住着,才真真是埋没了小姐呢。”

    曲锦萱失笑道‌:“这丫头,一天要夸我多少回?你不累,我还嫌害臊呢。”

    桑晴乐不可支:“奴婢说的都是真话。”她俩眼珠子一转,故意提起个事儿来:“还是小戚大人眼光好,又痴情,追您都追到这儿来了。”

    说起这事,见曲锦萱面色尚可,桑晴鼓起勇气来,试图劝了劝:“小姐,小戚大人明显是冲着您来的,您要不要……”

    曲锦萱只觉得桑晴这话好笑,她神色淡了下来:“好了,别说胡话,小戚大人只是刚好在临县治水,偶然碰见咱们罢了。”

    见桑晴还要说,她嗔怪道:“你若无事,去将云母粉多磨两盒出来罢,我瞧了上月的帐,染指膏卖得很喜人,趁有空档,咱们多调制一些。”

    桑晴呶了呶嘴,只得应了,却又在带上门的瞬间,小声辩解了句:“那也是缘分啊……”

    曲锦萱并未往心头去,无奈地摇了摇头后,她便重新坐于桌案前,翻开帐本,熟练地拔起算盘珠子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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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夏入尾声,秋意复始。

    是日,崇州城内的某处府宅中,传出阵阵叱骂声。

    正院的某间卧房,已是一室狼藉,两名中年男子噤声立着,吓得大气都不敢出,而在他们守着的床榻之上,一名满脸腊黄、前额高凸的老者半靠在迎枕之上。

    尽管因多年卧病于榻,老者的嘴和眼还有些歪斜,可他显然是怒极,不仅面部抽搐,还不停用手中的木杖一下下重重杵着地面,口中低声悍骂着:“混账、一群混帐东西,一群自作聪明的蠢货!为父殚精竭虑布好的局,就这么让你们给毁了!”

    “为父不曾与你二人说过么?这两桩婚事都至关紧要,万不能动,结果你们呢?一个个都跟眼瞎了似的,由着那不孝女乱来!”

    “一个个目光短浅,现在可好了?婚事不成,还把那位给得罪了,我看你们是巴不得我温府早些完蛋!”